梁思宁的选择没有遗憾。

建国初期,陈毅元帅曾对建筑师梁思成说:“我手下有两个特种兵,一个是梁启超的女儿,一个是章太炎的儿子。”梁启超的女儿就是本文的主角——梁思宁。

一次偶然的机会,我得知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思想家、学者梁启超的女儿就住在济南,甚至就在我们身边。我几乎不相信。这年头,大大小小的媒体无孔不入,事情会炒得满天飞。隐士能藏在哪里?然而,在记者节那天,在山东大学计生办主任张安秋的带领下,我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女性——梁思宁女士,她住在学校南边益寿路上的老干部办公室。张老师是她的二女儿。

推开门,一个老人站在他面前。身材不高,有点瘦,典型的南方身材;灰色的头发,灰色的衣服和裤子,老年知识女性很常见的装束;脸颊微凹,眼窝很深,一双眼睛特别大。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她的眼睛,深邃、犀利,很有内涵,仿佛就在你的心里。

梁思宁女士出生于1916。与同龄人相比,她走路轻盈,但听力和记忆力下降。她是梁启超最小的女儿。父亲去世时,她才13岁。在谈到对父亲的印象时,她用手比划了一个握笔的手势,描述道“每次去书房推门,都会看到父亲站在一张大写字台前,拿着笔,一边写字一边咳嗽。”他总是伏案写作,而且写得很快,仿佛毫不费力。”“他喜欢每一个孩子,但他总是很忙,很少带孩子去玩。有时候他高兴了,会把我们这些孩子叫到他身边,领着我们去玩。他特别喜欢他的小儿子李思。我是最小的女儿,他也很撒娇,有时候会抱抱我。”“我父亲曾经让他的一个学生专门教我们,于是我们在家停了一年学,跟老师学了一年古文。”“我父亲去世的时候,把所有能叫的孩子都叫到身边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好像睡着了...”老人说着标准的北京话,声音清脆,发音清晰。

谈到父亲对子女的教育,老人说,大一点的孩子受父亲的影响比较深。二哥(思成)、三哥(思勇)、四哥(思冲)在学习和生活上都是父亲直接教导的,我们这些孩子毕竟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很短。“照顾孩子的是我妈。父亲去世后,她支撑起了整个家庭。”梁启超一生有两任妻子。第一任妻子李会贤和第二任妻子王桂荃。李夫人生了司舜、四生、四壮,王夫人生了四用、四中、四大、四姨、四宁、李思。李夫人出生于贵族家庭,擅长诗歌、书法和歌词。王太太出身贫寒,年轻时没有机会读书写字。但她聪明好学。1898戊戌变法失败后,梁启超逃往日本,后来,他的妻儿也来到了日本。王夫人在这里很快学会了说一口流利的东京话,开阔了眼界,接受了近代西方的新思潮。后来,我学会了读书看报,写一些简单的信。她是李夫人的得力助手,支撑着整个大家庭的生活,她理解并支持梁启超的事业。李会贤在1924去世后,将几个孩子托付给了王桂荃。王桂荃视他们如己出,小心翼翼地抚养他们长大。孩子们对她很孝顺,认为她是“梁家很重要的人”。

当老人慢慢地讲述那些往事时,我仔细地看着她。她的脸轮廓分明,眼神深邃,既体现了母亲端庄大方的遗风,也体现了父亲洞察一切的眼光。梁启超的子女大多留学海外,在科学界和学术界颇有建树。只有梁思宁走了一条与兄弟们完全不同的路,成为这个古老家族中的“老革命”。不了解全部细节的人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“家庭叛逆者”的故事。事实上,做出这一选择不仅对当时的梁思宁来说是独一无二的,对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知识分子来说也是如此——因为那是国家陷入危机的特殊时期。

1937抗日战争爆发时,梁思宁正在天津南开大学学习。日军占领平津后,虽然华北很大,却没有安静书桌的空间,梁思宁辍学。社会动荡,找不到工作,也不敢出门访友,出门就会看到日本兵欺负侮辱中国人。当时他们家位于意大利租界,不远处有一栋孤零零的楼房。没人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。顺风的时候坐在家里,经常听到那栋房子传来尖叫声,令人毛骨悚然。

“一天晚上,我和我妈走在一条巷子里,突然感觉有人拉我的外套,用沙哑的声音说:‘夫人小姐,求求你们!’我低头一看,是一个又黄又瘦的残疾人。他说:‘我是一名大学生,我的学校被炸了。我出来找工作,不小心接近了房子。突然出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日本人,把我拉了进去。房间里有各种刑具,各种刑具上的人被折磨着,尖叫着,呻吟着。两个混混命令我跪在一个烧红的油桶上,立刻有一股燃烧皮毛的呛人的烟,又痛又担心!眼看我的膝盖就要被烧伤了,残忍的刽子手把我扔出了门外。我醒来伸伸腿。哦,我的天啊!我的腿变成了直角三角形,我永远站不起来!那所房子是测试新刑具的杀人场!我和妈妈义愤填膺,泪流满面。我们同情他,给了他一些钱,然后匆匆赶回家。"

这一经历深深地刺激了梁思宁,他明白了“被征服者”的生活是什么样的。国家的命运和个人的前途让她无比苦恼,她一直想摆脱这种令人窒息的环境。弟弟还小,几个哥哥姐姐都远在国外。她经常给在上海的五姐思怡写信,诉说自己的难处,寻找出路。

“你想去的地方充满了希望……”

梁思怡1933考入燕京大学医学预科班,三年后准备去协和医学院学医。然而,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,思毅从1935后半段开始投身于学生运动。她积极进取。她曾任延安大学“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”队长,参加“一二·九”运动,与当时领导延安大学生示威游行的王并称“燕京三杰”。1937年,思毅参加平金流亡学生训练班,南下请愿抗日。后来,她被派到上海,在基督教女青年会劳动部门做女工。

1940三月底,思宁收到思怡从上海寄来的信。信中写道,王回生孩子,过几天就要回南方。“好机会来了。你一定要亲自去面试,说不定能实现你的夙愿。”王在参加革命多年(后改名康英)。她给思宁讲了很多革命道理,介绍了* * *生产党的概况,告诉她新四军是* * *生产党领导的军队,是一支真正的抗日军队。思宁老人深情地回忆说:“康英姐姐的谈话激起了我的爱国思想,来自日本鬼子的一记耳光(在与康英姐姐会合的路上,我在过卡子口时被日本兵打了一顿)使我下定决心离开天津沦陷区这个人间地狱。我问康姐姐:我能加入新四军吗?她惊讶地看着我说,革命不是游戏。最起码的条件是你不怕死,不怕苦,不怕累。你必须行军很长时间,你可能会在战争中死去。你受得了吗?我说:是的!你能比被征服的人更苦吗?”

回到家里,思宁对母亲谎称要去上海上大学,不让老人担心。4月6日,1940,他们的母亲把他们送到塘沽码头的船上。

思毅在上海外滩码头接了船,把他们安顿下来,和康英一起仔细研究寻找新四军的路线。决定从上海经宁波、鄞县、嵊县、金华,再到皖南,沿途有江湛区。与其他路线相比,这条路线短而简单,但也可能有风险。

4月12日,思怡告别康莹和思宁。思怡语重心长地嘱咐:“六月六(思宁的小名),今天说再见,不知道什么时候,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!”我和妹妹从幼儿园到初中都形影不离。多年来你一直依赖着我。从今天开始,你要自己做。”“你想去的地方充满希望,也是所有爱国者向往的地方。我们应该珍惜这个机会,坚持下去,永不退缩。记住!进则生,退则亡。退后,你有这个办法!上海不是一个可以久留的地方。我将来会离开上海。你还愿意回天津吗?”三个人流着泪分手了。在康姐姐的带领下,思宁一路艰难,还被国民党软禁在金华七天。他们机智脱险后,被送到两军分界处,再经4个兵站转运,最后到达新四军军部所在地安徽省泾县云岭。在这里,两人分手,康英回到皖北根据地,思宁来到江苏溧阳水西村新四军123支队司令部,被分配到野战军工作,在陈毅、粟裕部队。

生活在梁思宁面前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。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,一切都要从头学起。她是革命军人,不是老百姓。新四军确实是一所大学校,在这里她不仅学到了许多以前不为人知的革命真理,也看到了许多勇敢无畏、经得起生死考验的英雄。

1940年5月的一个晚上,部队在穿越一条敌占区公路封锁线时,遇到一支日军巡逻队,遭到敌人袭击。当AFS的士兵冲上前去时,斯宁目睹了许多战友在他身旁被击落。刚入伍20多天的她,经历这样的场景却惊心动魄,身后却没有退路,只有义无反顾的往前冲!这个来自大城市的青年学生,在血与火的战场上,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你死我活的斗争,也真正理解了康英姐姐和思怡姐姐所说的话的含义:进则生,退则亡。

在新四军,司宁主要从事宣传工作。队伍所到之处,很快深入到老百姓中,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对敌斗争的情况。然后,他们根据第一手材料,立即编出短剧、现场新闻剧等文艺节目,宣传抗日、反剥削、反压迫、妇女解放,并在老百姓中演出。由于材料真实生动,取材于民间,他们的演出总是很受欢迎。

说起这一生,老人特别激动,深邃的眼睛里闪着青春的光彩。记者问她:“从北方的大城市到人迹罕至、潮湿多雨的南方农村,过着这样动荡的生活,你适应吗?”你觉得苦吗?"没想到,老人马上爽快地回答:"真痛苦!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了!”“同志们整天在一起工作生活,不用看日本人的脸色,也不用活在恐惧中。他们心情特别好。每打一次胜仗,人民都会敲锣打鼓送慰问品,已经不那么高兴了!”老人重复道。也许就像人们常说的,岁月会过滤记忆,痛苦和阴霾会随水而消,留下的永远是欢乐和阳光。战争期间,梁思宁迅速成长为一名真正的革命战士。1941,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制片人党。如果说她的父亲梁启超代表了19年底中国最先进的知识分子,那么,在国家和民族危机面前,她勇敢地奔赴抗日前线,坚定地追随中国* * *产党。她和她的父母一样,站在了时代的最前沿,代表了中国最革命最先进的力量。但由于“左”倾思潮的影响,父亲梁启超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荣耀,却始终是她命运的阴影。

随着部队的战斗,梁思宁后来来到了山东解放区。从65438年到0946年,她与张克同志相遇并结合,后者也从一名青年学生成长为一名革命干部。1948,丈夫找了三个汉奸,想向组织举报,但他们先投诉后反咬,说张亮夫妇是汉奸,因为她是梁启超的女儿。罪名居然是“梁启超的女儿!”当然,三个真正的叛徒都没有逃脱历史的惩罚,梁思宁就是叛徒。虽然没有证据,但他是梁启超的女儿是真的!这一不可改变的事实已经变成了令人发指的罪行。

1948年,梁思宁被开除党籍,一下子成了人民的敌人。“我不冤!我怕自己疯了,就劝自己坚强很久。老公也跟我说,以后总会有结果的。”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被视为异类的排斥。“干最苦最累的活,我什么都不说。我能忍受任何苦难。我认为我是党员,党员要求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,即使我不是党员,党员要求我也要做什么。但每次开会都被拒之门外,我受不了。”老人的眼睛湿润了。

她的丈夫张克曾是“一二·九”运动中的凯丰学生领袖,是一位久经考验的老党员、老革命。他知道他的妻子对党没有二心,所以他一再为她呼吁。正因如此,文革期间,他被“造反派”诬告为“翻案老手”,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。说到这里,老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。

从1948到1983,梁思宁从32岁到67岁,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,也是最有能力的年龄,因此蒙上了阴影。但是梁思宁并没有感到沮丧。她尽最大努力照顾五个孩子,不让丈夫分心。同时,她又以极大的意志顶住了这种巨大的精神压力。她也见过很多人受不了委屈,去碰壁。“那不值得。人,不是一点困难,不是一辈子。”她盯着我,慢慢地说:“历史会告诉你谁对谁错,谁好谁坏。”正是凭着这种对党和人民坚定不移的信念,她熬过了不眠之夜,熬过了35年的寒暑,终于在年关将至之际迎来了康复的一天!此时,壮汉的声音哽咽了。

我想知道这位老人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看法,于是我问她:“如果他没有离开天津,会发生什么?”老人马上问我,“不走?做家庭主妇?结婚当老婆?找到叛徒我也不干。根本找不到工作,尤其是受不了日本人的气!”可见,即使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艰辛和挫折,老人对自己年轻时的选择始终无怨无悔!

我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。

我一直觉得,这么有名的人的后代却在我们身边安静地生活着,这是一个谜,和老人深入交谈后我们就知道原因了。“他们来采访我的时候,都问梁启超的女儿怎么样了,梁启超的女儿怎么样了?名人的后代不应该给自己加上祖先的光环。个人历史应该是自己写的,而不是祖先写的。我说,我就是一个普通党员,一个家庭里的普通孩子!”

老人长得像父亲的眼睛,明亮威严,字斟句酌,打地铺!

但我还是想说:到底是不是梁启超的女儿?